文/奶茶不太甜
当小伍用尽力气打开那瓶在阳台上放了两个月的Rio时,她竟然高兴得笑出眼泪,还很自豪地表示,自己没有用开瓶器,只是用了小刀,而且才撬了屈指可数的几下。
我知道,她有话要说,而且有很长的话。因为她很少流眼泪,即使接到大学录取通知、找到人人羡慕的工作那么激动人心的时刻,她只是坦然一笑,即使离开自己曾经最喜欢的人,她也只是呆呆的傻笑,再也不提;即使到后来工作时面对各种难以忍受的困境和难题,她也大大咧咧一笑而过,行尸走肉的日子我早过惯了,她甚至调侃,我的血好像越来越冷,而今,这个自称比男生还理性的女孩,居然流眼泪了。她让我想起奶茶的一句歌词,就算活成一颗仙人掌,掌心的泪却还是滚烫。她应该是这样的吧,外表无坚不摧,内心百孔千疮。也许,我们都是这样的,一张平静的脸,一颗乱七八糟,忐忑不安的心。
拿着小伍的酒,我们坐在沙发上,听很久没有听过的萧惶奇,他唱的是《夜夜夜夜》,小伍说,她对萧惶奇的偏爱不是因为同情他的残疾,而是因为他的声音里有别的歌手没有的真诚,他握紧拳头的动作让人莫名感动,一首歌曲,就能清晰再现她忘不了的人和事,难过和快乐,悲伤与欣喜,感动和感伤,还有遗憾和抱歉。
在这样的歌声里,她说想起奶奶。小伍和奶奶的故事,长得说不完,她只挑了片段讲给我。
小伍的童年是伴着辣条、冰棍、方便面、唐僧肉还有话梅、面包、蛋糕,粘牙糖、脆皮等等很多零食一起长大的。这些都是她死皮赖脸换来的,而每一次成全她的都是奶奶。她还记得,自己每次上学之前,都会找各种理由连哄带骗硬拽着奶奶去家门口的小卖部,非得买一个零食再走。时间长了,奶奶就会皱起眉头,露出一道道清晰可见的抬头纹,幽幽地说她:“整天吃的都是啥嘛,小心拉肚子。”她嘿嘿笑着,眼睛就是不离开小食品。因为她赖在商店不走,整个漫长的小学时光,奶奶在家门口和学校门口的商店损失了很多珍贵的一块钱。以至于现在回去,也变成奶奶的小卖部阿姨还能认出她,可见曾经她拉着奶奶给这个小商店的营业额贡献了多少。
小伍记忆深刻的还有奶奶的唠叨,她说不完的话,成了小伍挥之不去的记忆。小学时候,看见邻居爷爷组织孩子们学习,奶奶就踮着脚急急地跑到小伍房间,“像唐僧一样念咒,叨叨不停。”小伍笑着,直到看见她坐在书桌前打开书,奶奶才会放心出去,奶奶受不了小伍的懒惰,也受不了她的大咧咧和脏乱差,所以一看见留在衣服上的油笔油、钢笔水还有饭菜污渍,就忍不住敲她的头,叨叨说她不像女生,帮她洗衣服的时候总是边洗边摇头:“谁家女孩子把领子穿成黑的才换呀!”小伍就低头站在旁边,偷笑。上初中,她早上上学赖着不起床,奶奶也叨叨:“人家那娃一叫就起来了,你倒好,那闹钟不如不定。”看见她坐在床边,来来回回的晃腿,奶奶就坐在旁边的椅子上:“女娃就要有坐相,晃来晃去的像啥样子?”高中的时候,看着她一点点变胖,奶奶就把她叫到镜子前面:“看看,你现在没有小时候好看了,腰都粗成啥了,吃的时候少吃点。”上大学的时候,看见偶尔回来一次还趴在电脑前的小伍,奶奶拄着拐杖还不忘念叨:“少看会儿电脑,把眼睛都看坏了。”小伍充耳不闻,“我的眼睛好着呢。”
小伍说自己是随性的人,可在奶奶眼里,这就叫邋遢。因为她的练习本、书、剪刀、三角尺甚至某个衣服、某件裤子都是在奶奶的帮助下找到的,每次在她哭丧着脸快哭的时候,奶奶就会拿着她苦苦寻找的东西适时出现在面前。看她多云转晴,奶奶就恨恨地拍她的背:“就不会把东西整理到柜子放好。”
小伍以为奶奶一直会这样叨叨下去。然而,她忘了,时间走了,谁还会等呢?当看着奶奶步履蹒跚、越走越慢,看着她头发花白,越来越少,看着她牙齿掉得只剩一两颗,吃不了很多水果和蔬菜的时候,忽然觉得“老”这个字真实可触,“老”这件事无法逃避。“老”就要丧失一部分自理能力,“老”就要相信力不从心,“老”就要习惯孤独,“老”就要面对离开。小伍觉得抱歉,在奶奶逐渐变老的路上,她离她越来越远,直到看见她因为小感冒都会躺在床上好几天起不来,连说话都费劲,才意识到“老”的无奈,看见奶奶连水杯都拿不稳,拄着拐杖的身体都摇晃,才觉得“老”的无助,才相信,优雅地变老是一件多么难的事情。
“老”需要陪伴、安慰、鼓励、照顾、帮助、理解、设身处地。奶奶老到走不动的时候,她才明白了这个并不深刻的道理。
幸福就是在我有能力照顾你的时候,有时间陪伴你的时候,你还不是很老,你还有很多时间享受这样的生活。在你老的时候,我们依然住在一起,一块儿吃饭、散步、遛狗、看电视,聊天,磕磕绊绊,有争吵有眼泪,有温馨有欢乐,像小时候你看我一样陪你慢慢变老,我不遗憾,你不寂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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